母亲的针线活
----杨志强
衬衣上的扣子掉了，我忙拿来针线准备缝上。
穿好针之后，才发现没有顶针。针很难穿透衣服，在用纸反复擦拭手上的油脂之后，针线在拇指和食指的费力捏合之下，才勉强刺穿衣服。在结束走针时，随着线的重叠，针刺穿衣服的难度更大了。我把针头顶在茶几上，用力一推，针穿衣而过，直接刺入右手拇指的上指节，鲜红的血珠即刻渗出，在钻心疼痛的一刹那，母亲做针线活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。
会做针线活，是母亲那一代人的标配。母亲的针线活，细腻、精致，她是全村妇女的佼佼者。小时候家里贫穷，我们兄弟姊妹六个的衣服基本上都出自母亲之手。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，我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哥哥姐姐们穿剩的，不是扣子残缺，就是大小、形状、颜色不一，衣服上补丁遍布，尤其是屁股、膝盖、肘部尤为凸显。前几年同学聚会，一位女同学笑称，对我的印象来自我屁股上的补丁。
当时我到黑板上做题，身子转向黑板的那一刻，屁股上两个盘子般大小的深灰色布片，在全班同学面前特别耀眼。其实，母亲的针线活已经很细腻了，扣子、布片在可怜的存货中已经算是搭配最好的了，线颜色的选择以及针的走法、线的密度、针脚线头的处理都做到了极致。只是那时家里穷，初三还在穿补丁衣服的同学已经寥寥无几了。
那时候，除了衣服，全家的被子、鞋子都由母亲一针一线地缝制。而针线活中，最艳丽的当属绣鞋垫了。母亲把面糊糊涂抹在老粗布上，一层层粘好晾干，裁剪出鞋码大小。在绣的过程中，只见捏在母亲拇指和食指之间的针在触及鞋垫的瞬间，戴在中指上的顶针顺势在针屁股上一推，针便没入鞋垫半截，右手抓住鞋垫另一侧穿过的针头部分，顺势一位，“哧” 的一声，线便穿了过去。她时不时将针在头发上擦一擦，便又来回走针，忙活起来。不同颜色的线，在母亲手上穿梭着，落在鞋垫的不同部位。就这样，几天工夫，一双绣有鸳鸯图案的鞋垫就做好了。母亲鞋垫上的图案，以动植物居多，比如菊花、牡丹、蝴蝶、蜻蜓等；还有少部分几何形状，比如菱形、三角形等。工纯棉鞋垫，吸汗耐磨，不打滑无异味，是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儿时脚底的必备品。两个哥哥定亲时，给嫂子家送的彩礼也包括母亲绣的鞋垫。
母亲做针线活，最为费力的当属纳鞋底了。经过做模、定型、打浆、粘布等-系列工序之后，鞋底已经快有一个指节的厚度了。不同于其他针线活的工具，纳鞋底除了顶针，还需要一个锥子、一个拔针夹(有时用钳子)、一个特大号的针以及比较粗韧的线。每次入针之前，都会用锥子扎出针眼，这样针穿过去就容易多了，拔针也讲究技巧，不能歪斜，不能摇摆，否则就有断针的危险。时而会用拔针夹夹住针，手腕向上轻轻一抬，针就顺势拔出，然后是“沙、沙”的抽线了，抽到底了，食指缠住线端，手腕朝下一翻，用力一拉，线便紧紧箍住了鞋底。当鞋底上进进出出的线密密匝匝时，鞋底也就快纳好了。母亲纳的鞋底，线迹细密，线距均匀，图案精美细腻，是我们兄弟姊妹几个的最爱。
如今，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十七年了。如今，我缝衣扣时的囧态，又把她老人家从我尘封的记忆中唤醒，连同唤醒的还有她的针线活。很多看似离你而去的人和事，其实并没有离开，他(她)们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在你灵魂的某个角落寄居了下来，当你的神经不经意间触碰到他(她) 们时，便会立即浮现出来。
【作者简介】：杨志强，笔名昆仑散客。陕西宝鸡人，转业干部，某政府机关工作人员，作品散见于《人民军队报》、《凤凰网》、《中国教育》、《中华网》、《中国农村网》、《中国网》、《中国乡村振兴网》、《人民教育报道》、《华人日报》、《中国陕西网》、《陕西网》、《陕西生活网》、《三秦都市报》、《西安日报》、《炎黄文学》等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。
